黃賓虹先生的畫學思想同樣博大精微。說它博大,從縱的方面看,總結了數千年來中華民族的美學觀。晚年所撰《畫學篇》,俯瞰五千年中華文明藝術精神的生長流變,氣魄宏大,高屋建瓴。他集一生學養(yǎng)拈出“渾厚華滋”四字作為民族藝術最高審美理想,意義極為深遠。他所提出的“五筆七墨”不僅是他一生心血的提煉,也是中國畫筆墨技法的系統總結。他所提倡的書畫“內美”,堅持了美同真、善的不可分割的聯系,同時也闡明了文人畫的一條重要原則。從橫的方面看,黃賓虹先生的視野達到了他那個時代的畫家所可能達到的邊界。他結交了許多歐洲和日本的漢學家,對包括猶太歷史到西方現代藝術在內的西方文明并不陌生。在詳加比較之后,他頗有遠見地預言中西繪畫可能殊途同歸。他對中國山水畫的革新采取了他自己的方法,不是顛覆性的,不是表相的,而是極為內在的、微觀的、漸進的,所以不太為淺見者所了解。而獨具慧眼的,在當時,也只有傅雷、李可染等少數人而已。記得我在五十年代初撰文評介黃賓虹的繪畫藝術,美術界不以為然者大有人在?,F在大家都認識到了,黃賓虹是我們跋涉中國畫羣山峻嶺時不可能繞開的一座高峯。離開他,我們很難真正了解中國山水畫在二十世紀的深刻變化。